随着快递业的发展，快递员的平均工资在不断增长。国家统计局网站发布的2019年我国国民经济运行情况各项数据显示，2019年我国人均GDP首次突破1万美元。根据《快递》杂志的《2020年快递基层权益保障调查》，我国快递员的收入总体上接近于人均GDP水平。

接下来到‘十四五’时期，随着行业向高质量转型升级，快递员的权益问题会逐步凸显出来。发展权益涉及人的全面发展需求，首先要从低的温饱水平向中产阶层跃进。快递员有着向更美好的生活奋斗的动力，那么他们的收入也必须合理地跟上时代的节奏。

1.2＋1.2＋1.2＋1.2……

一个简单的算式中，重复的数字相加，被寄予了许多美好的梦想。在北京，在上海，在更多的城市，百万快递员靠它拾级而上。而它更是成千上万个基层快递网点经营的“晴雨表”，多一分少一分，便是阴晴圆缺。

160ד1.2”

8年前，郭亮亮来到上海，靠着日复一日地送快递向着自己的梦想前进。梦想虽远，但他将其划分为不同的阶段，眼下最迫切的就是把在老家安徽买房时借亲朋好友的钱还清。

“借了30万元，还有七八万元没还。”郭亮亮每年还3万元，剩下的看来还得再干两三年才能还完。“来干快递的，有几个没欠债的？”他的这句话刷新了记者对快递员的认知。

一年半之前记者在上海采访郭亮亮的时候，他还在闵行区，1699办公楼是他的主要工作地，每天120多个派件有1/3属于那里。从中午开始，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提着一袋子快件，从大楼的最高层一层一层“扫”下去。每送出一件，他都会边走边拿起手机扫描面单，实时签收。

不管是走路、乘电梯，还是签收快件，郭亮亮几乎都在看手机。如果是懂快递的行家，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位“老手”。风风火火、边走边签不但节约时间，还可以精确地记录每一票快件的签收时间，方便记忆和查找，减少不必要的投诉。

8年的快递生涯不但让郭亮亮的负债少了很多，人也更加坚韧和成熟，成为一名优秀的快递员。

随着快递业务量不断增加，郭亮亮所在的申通网点分到长宁区一部分，他也跟着新网点到了长宁区。与一年前相比，他的收件少了，派件增加到160件左右，每件1.2元的派费就成了他的收入来源，“160×1.2=192”就是他一天的平均收入。

加上收件，郭亮亮月平均收入7500元，其中一半要攒下来还债，另一半只能勉强维持他在上海的生活。

网点搬到了长宁区，但他住的地方却在松江，每天多出了2个小时的路程。为什么要住那么远，郭亮亮说更愿意一个人单住。不过，不住宿舍的代价就是要多承担每月1000多元的房租。

除了房子，吃饭也是一大笔花销，网点每月补贴100元还不够每天吃一顿早餐的。加上有时会和同事们一起聚餐，每个月光吃饭就需要2000元左右。

扣除这些，郭亮亮的收入所剩无几。

对1.2元的派费，郭亮亮并没有太多想法。“申通发展最好的那几年，收件多，收入不靠派费。这几年没办法，只能靠派件了。”他也与其他公司的快递员比较过，“大家都差不多是这个水平，无非干的区域不一样，件量多少有差别。”

从前几年派送区域的集中，到目前的分散，记者戏称他是“逆势而上”。郭亮亮也很无奈：“公司整体的盘子小了，件量少了，派送区域自然就分散了。虽然都是送一样多的快件，但是跑更多的区域无疑要在体力上多付出一些。”

与郭亮亮一样，北京的快递员郑爽也有一个关于房子的梦想。

2年前，在老家吉林做厨师的郑爽来到北京干快递，每天的日子充实也匆忙。对于为什么不做厨师而选择做快递，郑爽的解释是：“当时刚来北京没什么干的，在附近没找着好一些的东北菜馆，正好圆通快递在招人，就决定试一试。”郑爽清晰地记得，2年前派费每件是1.75元，他一天能挣四五百元。“出来就是为了挣钱，何况家里还有孩子”。他想干几年快递挣点钱，在老家吉林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为了梦想，郑爽很拼。虽然现在派费降到了1.3元，但派件数量多了，每个月平均也能有1万元左右的收入。正常情况下，郑爽一天可以送300多件快件，“双11”期间每天要送800~900件快件，其中400多件需要爬楼送。平均每天打200多个电话，爬300多层楼梯，走3.5万步……

这是郑爽“双11”期间的常态。每到这时，妻子徐宏玲也来帮忙送快递，送货、取货和爬楼、投柜……“这两年‘双11’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但如果再多两天，我肯定会坚持不住的。”徐宏玲说，“双11”最晚的一天，两个人夜里2：30才回家。

郑爽很是心疼与自己一起奔波的妻子：“‘双11’时，我累她也累。心疼她，但是也没办法，一个人真的干不过来。”“媳妇，辛苦了！”郑爽的这声道谢让徐宏玲双眼微红。作为快递员家属，丈夫的苦和累她全都知晓。即使是忙得顾不上吃饭，只能在路边买一笼包子抽空吃一口，她也全力支持丈夫把快递送好。

“我要不帮他，他肯定要请别人。请人要多给人家钱，要不没人会干的。”徐宏玲最不放心的是临时请的人未必会像她一样尽心尽力帮丈夫送件。打电话、上楼、投柜，收件人在不在家，客户的收件习惯怎样……

在她看来，这些琐碎的事情，没有一段时间的积累是做不好的。所有的累两个人一起扛，都能轻松一点。只有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才能干好快递。

派费撑起现实的故事还发生在更多的快递员身上，有的还在依靠派费存续梦想，有的则想另寻更好的出路。北京的2家快递网点负责人告诉记者，单件的派费虽然这几年在下降，但是随着末端技术的创新和硬件的投入，快递员每天派送的快件数量在增长，平均收入是在每年增长的。“现在每月没有七八千元，包吃包住，在北京根本就招不到快递员。对大部分快递员来说，派费代表了他们的所有。作为网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给快递员合理的派费、留住人是所有的前提。”

综观整个快递基层，网点蹒跚，快递员辛苦，但对大部分后者而言，辛苦的付出终有回报。什么是快递员的基本权益？业内部分人士认为最大的保护就是解决了他们的就业问题，让他们能挣到钱，能养家糊口。

“快递企业生存的根本是挣钱，但它首先要确保这些快递小哥挣的钱跟社会差不多，能使这些人生存。”一位快递高层对记者表示，“虽然快递员很辛苦，但收入有保障，多劳多得，一部分在本地还算中高水平。相比外卖行业，快递员在路上的危险性也较低。”

实际上，快递派费一直降，压力最大的是快递网点。“快递员大不了不干，但收入没有明显影响。”北京双壹管理咨询有限公司创始人、董事总经理龚福照表示，从劳动价值角度看，快递员从平均每天送一百件到送二三百件，劳动量没有同样翻番，派费不可能不降。因为酬劳和劳动时间密切相关，而劳动强度的增加和社会大环境大行情有关。”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派费占据快递员收入的大部分，多数快递员认为目前快递费偏低，与他们的劳动付出不相匹配。

但站在“十四五”的关口，中国物流学会常务理事、特约研究员刘建新认为快递员继续要求提高收入的呼声必须重视，“这是有客观基础的”。

“20世纪80年代初，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提出的小康标准是人均每年1000美元。根据调查，目前一线快递员65%月收入超过了4000元。我们多数快递员的年收入远远超过了改革开放初期，高水平解决了当初提出的温饱问题。”刘建新说，民营快递发展初期，创业者们为了解决饭碗问题才闯天下，背井离乡进城打工。过去几十年，快递员靠着自己的双手不向国家要援助，通过自己的努力创造了一种比较好的生活状态。应该说，快递员群体的发展状况与国家2020年决胜小康是同步的。

2.15－1.2－0.2－0.05……

当郭亮亮朝着“还清贷款”的目标在上海松江和长宁“自由”穿梭时，陈占涛在北京已被各种麻烦事缠身。

记者最近给陈占涛打了两个电话，第一次打正逢他的班车司机撞了人，他正在交警队处理事故；第二次是他的分拣场地被封了门，他正忙着找新的场地。而当记者前来采访他的时候，得知他今年以来已给总部交了四五十万元的罚款；网点招不到人，他不得不高价请来“代派工”……

见到他，所有的这些麻烦事都被一脸微笑带过，代表他真实状态的只有那越来越亮的头顶，“下次见你的时候该是光头了吧”。

陈占涛是在快递圈里奋斗了18年才把头发“奋斗”没的。从2002年干快递，一直到2016年，他的日子还比较好过。“头些年北京二环外快件多，主要是收件多，价格也高，赚了点钱，就在北京买了房安下家来。近5年收件没了，派费越来越低，房子又卖了……”陈占涛这么多年快递生涯的落差，很少有人能够体会。

“2.15－1.2－0.2－0.05……”是陈占涛计算网点派费时给记者列出的算式。

先说说“2.15”。“2.15”是总部给陈占涛加盟网点的每票快件的派费2.15元，也是网点唯一的收入来源。“一天派件1.2万件，收件300件，收件收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2.15元的派费，在北京快递加盟商眼里是高也是低，与四环外五环外的加盟点相比是高，与二环里的加盟点相比是低。因为在北京城里干快递，越靠外环，快递的运营成本越低。“很好理解，就是场地房租成本决定的”。陈占涛不认为自己派费稍微高一点就是享受了“特权”，实在是二环的地皮太贵了。相反，那些没有正当理由受总部“特殊照顾”的网点是“不公平、不合理”的因素，“‘家族制’‘关系化’对一个快递品牌的长期健康发展是十分不利的”。

沿时间轴纵向比较，2.15元的派费是陈占涛近年来的最低点。“当年一把火，北京的快递变了天。场地不好找，操作受了影响，总部1元的补贴给了一段时间，派费最高达到了2.8元。之后连年下降，加上价格战，就降到了2.15元。”与他的派费一起下跌的，当然还有全国的其他区域。

2.15元派费中，陈占涛首先要减去1.2元（或者2元），这是给快递员的派费，上海的郭亮亮也是靠着这无数的1.2元不断实现着梦想。

陈占涛的网点有50名负责揽投的快递员。其中，有25名与网点签订合同，日常派费每件1.2元，月结；另外25名是“代派员”，日常派费每件2元，每3天一结。他这里的代派员并不是劳务派遣工，而是一些“散兵游勇”，大部分是脱离网点的快递员。之所以代派员越来越多，是因为网点招不到人，没办法才选择代派的。而这也造成了“恶性循环”，不

断有快递员离开网点加入收益更高的代派大军。

“他们很多都是自发组织，并没有正规的公司挂靠。哪里有活儿就去哪儿干，也不愿意签合同，不满意了就离开。平时除了快件遗失，不用负其他任何责任。旺季的代派费用更是高达每件2.3元。其他还有外卖、即时配送等诱惑。”陈占涛怕大家都走了，苦口婆心劝说留下了25名快递员，但也难保不再流失。

据记者了解，网点迫于无奈请来代派工代替快递员的位置，在法律层面并无支持。广东君厚律师事务所张邓敏告诉记者，事实上，法律规定只能在临时性、辅助性或者替代性的工作岗位上使用劳务派遣员工，目前快递企业在快递员岗位上使用劳务派遣用工形式，是不合法的。因此，作为快递企业主营业务范围内的岗位，包括快递员、分拣员等，都应该签订劳动合同，不可通过签订劳务派遣协议达到规避劳动法义务的目的。

快递员受生活所迫而注重现实利益，陈占涛也不得不精打细算维持着运营。他不能再给快递员增加派费了，那样的话他就离破产不远了。网点的派费还将如何被一层层剥离？接下来就要说到0.2、0.05等数字了。

经营快递网点首先需要场地，包括分拣库房、办公场所和员工宿舍。北京地界儿寸土寸金，尤其在城里，一块能够分拣1万件快件的场地年租金低则四五十万元，高则上百万元，一套60平方米两室一厅的房子，每年租金也要七八万元。

陈占涛租不起百万元的场地，就花40万元在马路边租下了一栋低矮办公楼院落的一角。安稳不到一年，街道办因创文明需要就把他撵了出去，三轮车被拉走，砌墙封门，他不得不另寻场地。“还有员工的宿舍3套，近30万元，加起来场地费用70万元，分摊到每件快件上就是0.2元。”他并没有把场地临时搬迁的成本算进去。

网点运营还需要人，除了负责收派件的快递员外，后勤人员也必不可少，包括客服、司机、操作工等，“这些算下来也要扣掉0.2元”。

网点运营还需要车，车辆购置、损耗、油费、过路费、交通罚款等，“折算下来要扣掉0.35元。”陈占涛熟练地操作着计算器，“操作前置的费用还要花掉0.05元，这样算下来你看还剩多少？”他把计算器推给记者看，上面显示着“0.15”。

如果每件能赚0.15元，陈占涛每年还能赚三四十万元，看起来很美，但“想象空间”还很大，“总部的罚款还没算呢”。

今年的疫情导致北京很多基层快递网点出现员工断层。“第一波疫情过后还好，人员都能招到，但第二波疫情一来，很多劳动力都离开了北京，这之后就很难招到人了。就连代派工也变得十分紧俏，代派费越来越高。”这些陈占涛还能接受，但是大量代派工带来的“后患”无穷—“除了每件至少2元的派费，他们还要求不承担遗失快件外的任何责任，快件延误、虚假签收、服务态度不好等造成的罚款和投诉我都得担着，却不能跟他们讲条件，一讲他们就走。所以才会有几十万元的罚款。”对代派工的“容忍”也刺激着网点的合同工，陈占涛说：“已经有好几个跟我说想去干代派了。”

＞2.1

价格战之下，网点生存越来越难，如果派费一直降怎么办？有人提出了“最低派费”的概念。那么，快递末端能不能设置“最低派费”？最低派费的标准在哪里，谁来设置？

对在北京二、三环之间的陈占涛和在北京六环外的槐式松等快递末端网点经营者来说，设置“最低派费”当然好。

“如果要保证快递员1.2元的派费，2.1元的派费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底线了。只要场地、人员稳定，罚款就能保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综合下来我还能承受。如果派费再降，快递员的派费减少，他们根本就没法干。”陈占涛说。

而对槐式松而言，派费的最低程度可能就是1.85元。相对城里，六环外的快递员派费较低，生活成本也较低。所以派费的“底线”不一样。

“如果总部能够综合考虑全网情况，对有困难的网点采取特殊的政策，或者是根据不同网点土地等成本来进行不同派费的计算，那真是挺人性化的。但是全国各个地方都不一样，我认为实现不了。”

“派费太低了，建议国家邮政局和相关部门定个‘游戏规则’。”来自基层某快递企业的相关人士希望行业主管部门、价格管理部门、行业协会等加强联合执法，打击快递业低于成本价的恶性竞争和倾销。从公共民生服务属性出发，因地制宜制定快递最低派费制度，制定各地区最低派费标准，保障快递员的基本收益。尤其是在市场竞争非常激烈的义乌、广东等地，确保行业最低派费底线不被打破。

同时建议相关市场监管部门对电商与物流合作价格制定指导价，纳入物价部门管理的范畴。对此，业内专家同样建议行业主管部门通过测算和设定快递运营百公里人工成本作为参照面，为无序的价格战和派费设置底线门槛。

广东君厚律师事务所律师张邓敏认为，快递企业的定价问题属于市场行为，政府不能直接干预，但可以在加强行业管理上采取有效措施，比如：组织对各品牌快递企业进行成本测算并公布，要求快递企业对全网施行价格标准统一管理，强化快递企业特许方与加盟方的契约意识，不随意调整价格，严格执行快递企业经营许可制度，打击无证经营行为，特别是要整治快递企业非法委托或授权无证经营者收派快件的市场乱象，从各方面使快递行业形成价格合理、有序竞争的局面。

北京双壹管理咨询有限公司创始人、董事总经理龚福照把不同区域的派费比作一条河流，“任何时候都可能有漩涡或激流。不同的城市生产要素成本不一，如人工、地价、管理效率都不一样，甚至在同一个城市成本也不一样。市场是很聪明的，按量定价”。

中国邮政集团公司寄递事业部市场部赵洪涛表示，一个区域派费的高低与区域差异相关。“投递受限于成本，成本取决于数量。揽收成本高的地区派费高，因为进出比失衡需要派费调节。比如银川和义乌揽收300件的成本差异显著，高的每件5元，低的每件0.7元”。

既然全国甚至同一个城市派费标准都不一样，那么要设置一个“标准”谈何容易。

龚福照认为，“最低派费指导价”可以出，但如何执行？如果低于指导价怎么办？怎么查？可能将引发更大的矛盾和冲突。“这都是市场行为，政府不应该具体干涉，而应该更多关注快递网络的质量和稳定。”

赵洪涛提出“因地制宜”可能是一种可行的方式，地方物价局和发改委可以从当地经济环境发展和行业发展的需求层面出台指导价。“目前来看地市各自定价比较合适。但出台的指导价必须建立在对当地市场和经济发展的科学的、深度研究的基础上，这样才可能定出一个标准。”

（文章为双壹精编）

双壹咨询首席咨询顾问龚福照先生微信：leiguang632

快递物流供应链业务咨询电话：186-1848-2897（微信同步）， 010-5368-5980